凌晨三点十六分，阿明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连招，屏幕上跳出"五杀超神"的字样。他下意识往嘴里塞了块已经泡发的饼干，电脑桌上摆着三桶吃完的泡面，手机上有十三条老妈发来的未读消息。"赢了这局就睡"的承诺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，衣柜镜子里映出一张泛着油光的脸，黑眼圈重得像化了烟熏妆。这个在游戏里能用刺客秀翻全场的王者玩家，已经连续三天没换过睡衣。
网吧的烟雾报警器突然滴滴作响，打断了阿明的第十九场排位赛。旁边玩吃鸡的小伙子骂了句地方话："恁娘咧，这破机器又死机了！"阿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有二十八个未接来电，全来自公司主管。那把限量版的机械键盘是他用三个月工资买的，现在字母W键已经被磨得看不清纹路。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，距离上班打卡只剩四十二分钟。
上周同事聚餐时，大伙都在讨论年终奖够不够付首付，阿明全程低头刷着游戏论坛。有人问他最近在玩什么手游，他突然来了精神："知道现在最火的装备搭配么？"结果一屋子人面面相觑。散场时策划部的李姐悄悄对他说："小张啊，你这精气神儿看着比我们这些加班狗还惨。"阿明讪笑着打开手机，游戏里的公会正在召唤他参加团战。
统计软件显示，阿明去年在网游里消费的金额足够买辆低配轿车。这数字比他给自己买的所有衣服加起来都贵三倍，更别提那些为了抽卡氪金而吃的泡面。上个月体检报告显示他胆固醇偏高，医生建议他少熬夜多运动，可他连医院的楼梯都懒得爬，直接在游戏商城里买了套运动时装。虚拟角色倒是穿着最新款潮牌装备，现实中的阿明已经连续七天穿着同款格子衬衫。
网吧老板老陈叼着烟说："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崽子，当年我打传奇那会儿，连泡面都舍不得吃，全换成点卡。"墙上的照片里，年轻时的老陈举着电竞比赛奖杯，现在他肚子大的低头看不见自己脚尖。收银台旁边贴着手写告示：包夜送红牛，猝死不负责。阿明接过老板递来的功能饮料，发现生产日期是半年前的。
同事小王的工位上摆着全家福，阿明的显示器边上贴着游戏角色数值表。公司团建去KTV，别人都在抢话筒，他缩在角落用手机打副本。上周公司组织体检，医生看着他的心电图直皱眉："年轻人心脏怎么跳得像六十岁老头？"阿明支支吾吾说可能是熬夜看球，没敢承认为了冲排行榜已经连续四十八小时没合眼。
表弟发来信息问数学题，阿明顺手回了套游戏装备的强化攻略。十二岁的孩子在语音里嚷嚷："哥你out了，现在谁还玩那个老掉牙的游戏！"阿明望着游戏里花了三年时间培养的角色，突然觉得那些虚拟装备就像小时候收集的干脆面卡片，当年视若珍宝，现在看来不过是堆过时的塑料纸片。
阿明所在的城市举办了一场线下电竞比赛，观众席坐满了和他一样的年轻人。前排戴着应援发卡的姑娘大喊"老公加油"，其实她根本不认识台上选手。解说员激情澎湃地喊着"这波操作天秀"，大屏幕上的击杀数字在不断刷新。角落里有个穿着西装的大叔悄悄统计着现场观众的人数，他是某直播平台的投资经理。比赛结束后的签售环节，获得亚军的战队被冷落在旁边，他们的队服上印着本地小餐馆的广告。
老王是阿明在游戏里认识八年的网友，他们配合着拿过无数个服务器首杀。上个月老王突然消失，公会留言板只留下一句话："媳妇生孩子了，暂退。"阿明想起自己游戏好友列表里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挂着"暂离"的备注。五年没见的大学室友突然发来婚礼请柬，阿明盯着请柬上陌生新娘的名字看了半天，才想起自己这两年连同学群的消息都懒得点开。
偶尔清醒的时候，阿明会翻看游戏相册里那些截图。有凌晨四点公会集体看日出的，有在副本门口摆爱心求婚的，还有系统bug时全服玩家挤在主城卡成PPT的。最上面那张是第一次通关时的合影，队友们的游戏ID现在大半都变成了灰色。笔记本电脑的风扇嗡嗡作响，像极了那年大学宿舍里室友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。窗外突然传来广场舞的音乐声，阿明这才发现天已经亮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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